“我说”张老师：最后留在黑板上的，是满满的数学方程式

　　□郭志刚

　　时逢教师节，我更怀念高中时的班主任张保金老师。

　　张老师既是我的班主任，又是我的数学老师。所有科目中我数学学得最好，这与他的悉心教诲分不开。他教数学，很擅长教我们解难题，他认为难题会解，原理公式等就迎刃而解了。他每节课都出两道难题，让大家预习时试着演算。上课时先让同学们试解难题，最后他再教解法。他会把一道题所有解法都列出，让我们比较哪个解法最简捷最实用。他令我们思考问题很周全，解题思路很开阔，全班同学数学考试成绩，在全校屡屡名列前茅。

　　有时张老师也“偏心”，有一次下课后，张老师把我和另一个同学叫去他的办公室，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，神秘地说，这本书是数学解题技巧，你们好好看看，把每种解法都学会，这样再难的题都会做了。因为张老师“开小灶”，我和那位同学后来在高考时，我数学考了97分，那位同学考了95分，当时是百分制，这个成绩很出色。

　　张老师后来不幸被打成右派，下放到农村劳动。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后，他被我们的高中老校长请去教数学，并担任班主任。他身材魁梧，教课得意时经常嘿嘿笑。他的口头禅是“我说”，一堂课会说好多次。现在想想，“我说”里，透露着张老师的自信和随和。张老师很少批评人，但同学们都怕他，学习也都下劲，是他的人格魅力感染激励着同学们努力进取。他当班主任，擅长树榜样和鼓励人。有一次，我期中考试得了第一名，他让我在全班发言介绍学习经验，我个性腼腆怕人，他一直给我加油鼓劲。

　　张老师文学修养也很好，不时地给我们讲些诗词格言，教我们知识，又教我们做人道理。比如“泰山不拒细壤，故能成其高;江河不择细流，故能就其深”，就是他教给我们的。写至此，我想起教育家徐特立的黑板诗：“早起亲书语数行，格言科学及辞章。为便诸生一浏览，移来黑板挂前廊。”张老师讲的诗词格言，和徐特立黑板诗一样，都蕴含着家国情怀和对学生的希望期许，感人至深!

　　张老师生活拮据，他是民办代课教师，工资低，孩子多负担重。他穿戴不讲究，冬天就一身黑棉袄、黑棉裤，朴素得像个老农民。他爱抽烟，抽的是极便宜的劣质烟。

　　1981年，我考上大学，请老师到家吃饭。那时条件差，饭菜简单，烟酒便宜，和当下“谢师宴”没法比。但张老师很高兴，几杯酒下肚，烟雾缭绕中，“我说”出现的次数也多起来……

　　大学逢假期回家，我总要去看望张老师，去时带上两盒烟，烟不好，但这是学生的心意。老师高兴，烟抽得很香。现在条件好了，我也有中华烟了，我多想给老师带上两条好烟，但张老师却不在了，这个愿望，再没法实现了。

　　1986年，因为民办教师很难转正，张老师家生活实在困难，无奈之下他远走新疆任教。我和张老师从此一别，再没相见。后来听说张老师心脏病突发，病逝于讲台，他最后留在黑板上的，是满满的数学方程式。

　　做一支粉笔，辛苦一世;当一根蜡烛，奉献一生。张老师就是这样的人。我怀念张老师，多想时空倒转，奇迹再现，为老师点上一支烟，听老师再讲讲神奇的方程式和勾股弦。